人一生必然会铭记一些对自己为人处世产生重要影响的人和事。在我的从医道路上,对我影响最深的莫过于王树荚老师了。
王树荚老师1932年出生于万荣县贾村乡杨郭村一个书香之家,六十年代初年他从山西医学院毕业后,先到山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神经外科工作;70年调到山西省人民医院,牵头创建神经外科,成为山西省神经外科的主要创始人。89年获得全国五一劳动奖章,杰出奖,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。他在五十多年的医学生涯中,孜孜以求,探索创新,满腔热忱,教书育人,在科研、教学、临床实践等各个方面,可谓硕果盈枝,成绩斐然,令国内医学界所瞩目。
那年非典之后,我有幸来到王树荚老师领导的团队——山西省人民医院神经外科进修。那时他已过古稀高龄,是退休之后被返聘上岗的。他虽然个子不高,但是精神矍铄,温文尔雅,听到他一口带着晋南方言的普通话,初次谋面便打消了我的陌生感,倍感亲近。没想到他虽年迈,但周一到周五的晨会及特殊病例讨论几乎每天参加;周四下午的老专家门诊的工作雷打不动;碰到疑难手术他一定会上台指导;还坚持半月左右给学生授一次实用的临床课。他的这种爱岗敬业精神令人钦佩。
当时与我们一起学习的共有十多位来自全省各地的进修生,理论水平参差不齐,大多对专业知识掌握少,针对此情况,他不厌其烦、系统地给我们讲解神经外科基本知识和临床理论。他对学生提出的问题总是有问必答,耐心讲解,直到大家弄明白为止。他还反复询问:听懂了吗?神经系统知识抽象难懂,他谆谆告诫我们,不懂就是不懂,不要不懂装懂,否则害人害己,很危险。他把观察患者病情的步骤编成顺口溜,便于记忆掌握。他如竹筒倒豆子,把几十年的实践经验毫不保留的传授给了学生。他的诲人不倦的精神感动着所有人。
王老师严谨细致的工作作风和对医术精益求精的精神对我影响最大。大多学员手术操作不规范;还有学员认为某些手术自己大体上会操作,就满足了,但独立操作时问题就出来了。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,在台上他亲自示范,手把手教如学生何使用双极电凝镊和吸引器,如何缝合打结,甚至包扎固定等,事无巨细。他多次讲,手术是由每一个细节组成的,注重细节才能使手术更精确;每一台手术都要精心策划和操作,才能达到预期目的,才能使成功率大增。看手术或当助手要对术者的每一个细节操作铭刻在心,不能走马观花。通过个人努力把别人易出现的问题在自己手术中避免了,别人认为办不到的自己办到了,技术水平才会提高。例如,他对颅脑手术中使用脑棉片止血方法有独到之处;术中发现出血灶,先将棉片贴在出血区,边滚动棉片边寻找出血点,避免了拖动棉片对脑组织造成的副损伤。在他老前辈的细心指导下,我们手术中许多不规范的操作习惯得到了纠正,受益匪浅。
他要求住院医师必须细致周到的管理患者,并给我们提了几点具体要求,首先是要多查看、多接触患者,以便对症状、表现记忆深刻,对病情变化了如指掌;病情变化是治疗和手术结果的直接反映,及时的处理变化是对手术和治疗结果的巩固;其次是管患者除了观察病变化外,还要掌握患者的情志心理与吃喝拉撒,切实把病人作为一个整体来对待;三要从各方面努力丰富个人的专业知识,搞神经外科的也得把神经内科知识钻研透、掌握好,这样才能正确把握诊断。
王老师不仅注重教学,更注重育人。他对我们几个年轻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:学医先做人。他常说,一个人,无论处于什么样的位置,都要把心思摆正,把眼界放宽。比如当了科主任,你就要顾全大局,科室人员安排、人才培养、设备引进等方面都要系统去抓,要制定长远规划,全面提高专业水平,以方便百姓就医,更好地为广大患者服务。神经外科急危重症患者较多,观察病情变化耗时费人、手术时间长辛苦累人。有的学生对从事这一专业没有信心,怕苦怕累。他一再开导鼓励大家,既然选择了神经外科,就要热爱它,下决心把它干好,不能畏难或丧失信心。他处处以身作则,言传身教,其甘为人梯,为人师表的精神感人至深。
在王老师的眼中没有高下之别、贵贱之分。任何时候,他对患者一视同仁,从不厚此薄彼。他看病先交心,对患者既了解病情,又嘘寒问暖,丝毫没有一点名专家的架子;他既为患者健康着想,又考虑如何为患者节省费用。在门诊看病,他总是先对患者详细查体,然后才开必要的检查单;他严格要求学生必须熟练掌握对患者检查的指征,以减少不必要的辅助检查;需要住院的患者则住,一旦稳定可以出院的,则动员出院,尽量为老百姓省一点钱。一次,有位从边远山区农村来的患者,慕名想让他做手术,他一口答应,并亲自主刀,满足了患者的愿望,家属为表示感谢给他送了一些礼品和土特产,他一再婉谢,坚决拒收礼品。我永远忘不了他说过的一段话:“病人以生命相托,那是生死之交,刎颈之交,那是对你莫大的信任。病人的生命健康是我们最大的成就,即使付出再多的心血和辛苦也在所不辞!我们的工作不分高低贵贱,不分轻重大小,就是不吃饭、不睡觉也要把死神打到!”“医者仁心”,王老师以自身的实际行动阐释着这四个字。
王老师不仅医术精湛、师德高尚,他生活节俭、知足长乐的作风和心态也深深感染着我。记得有一次手术做完已是晚上8点多钟了,他谢绝了家属请客,把我叫到家里吃饭。我没想到,一位知名专家家里陈设简陋,晚餐更是简单:煮一点挂面,就着普通的咸菜和中午的凉菜吃。他说,他日常就喜欢这样吃,但招待我有点不好意思。当我们招待他吃饭时,他总是提醒说,少点菜,要吃好但不能浪费,吃不完打包带走。他经常给我们讲以前困难时期的经历,嘱咐我们珍惜现在的优越工作和生活环境,吃喝穿戴上少攀比,保持精神上的充实和愉快。
他就是这样一位热爱神经外科、勤业敬业、成就卓著但又节俭朴实的学者和专家。能在他的门下学习,得到他的教诲,真是莫大的荣幸!迄今10余年过去了,他已进入耄耋之年,但在我的记忆中,他永远是那么精神矍铄,充满朝气,他就像一座灯塔,一直指引着我前行的方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