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做可不做的一定要做,不能做的也要创造条件做”。新华每日电讯记者近日调研发现,在暑期竞争白热化的医疗美容市场,部分商家不顾医疗原则,一边在社交平台用“做不了学霸,做校花,整容要趁早”等话术向青少年传播“容貌焦虑”,一边用“1元医美”等营销擦边球引人“入坑”,医美在未成年人群体中有愈演愈烈的趋势。
专家认为,医美低龄化趋势对青少年的身心发展不利,建议通过立法规范未成年人整容行为(弥补生理缺陷的除外),严惩违反规定的机构,从源头避免公立医院“关正门”、市场机构“开后门”。
“要变美,先变鬼”
“如果你不长痘痘就好了。”高中时,经常有同学们这样评价余贝,这样的话成为她心中的“一根刺”。
为了改变,2000年出生的余贝从高二开始跟着妈妈在一家医疗美容机构做皮肤护理。上大学后,她根据某个App的推荐,把大学城附近评分高的医美机构几乎都体验了一遍。最近,她计划尝试上万元一次的热玛吉,因为朋友圈的一位“医美大佬”说效果非常神。
同样是“00后”的施嘉惠,在参加播音主持的艺考时得知考试对容貌有要求,就动了整容的念头。父母最初坚决反对,但经不住她两年间频频诉苦、软磨硬泡,最后才得到了父母的同意。
施嘉惠说,她先后打过瘦脸针和玻尿酸,每针在2500元至3000元,满18岁后做了隆鼻手术,目前累计医美消费约9万元。
“手术全麻并不疼,但术后几天只能用嘴呼吸、脸很肿。就像一些人形容的,要变美先变鬼。”她在某视频网站上分享的整容心路历程视频,总播放量已超过25万。
相关研究显示,我国的医美消费主体趋于低龄化,“95后”乃至“00后”年轻群体成了医美机构招徕顾客的重要“蓄水池”。然而,并不是每一个想变美的人最后都能如愿以偿。据中国裁判文书网刊登的民事判决书,1998年出生的张某某在未满18岁时,在母亲陪同下前往一家医疗美容机构做了双眼皮切开术,术后出现眼睑下垂、睁眼困难等并发症。
教唆青少年撒娇博取家长支持
人民网《2020医美行业舆情报告》提及的七大“痛点”中,“整容低龄化”赫然在列,记者调研发现,医美低龄化愈演愈烈,背后主要有三个原因。
一是部分商家为牟利,广告轰炸、传播力强、渗透面广。记者在上海、浙江、山东等多家医美机构客服的朋友圈里,看到大量针对青少年的医美广告,例如“高考结束,私信我改变,给大学同学来个一见钟情的感觉吧。”
宁波和平博悦美容医院客服小徐表示,假期很多孩子咨询医美项目。有很多人问如果遇到家长不同意怎么办时,小徐的回复是“撒个娇试试”。
二是机构鱼龙混杂,青少年成“抢人”新战场。“超微小气泡1元起,水氧活肤1元起……”在一些公众号或网络平台上,原价几百元甚至上千元的医疗美容产品均以超低价格出售。
这种低价医美营销背后往往有坑。在互联网投诉平台上,有匿名网民投诉称,在网上看到痘博士的体验宣传,说只要15元。结果去了后被带到主任办公室,拿仪器做检测,说痘根很深,需定制一年的治疗方案,费用要八千多。得知这名用户是学生后,又鼓动其用手机和身份证下载了一款名为云易花的App办理分期贷款。
山东潍坊医学院附属医院皮肤与激光美容中心主任曲燕表示,随着医美市场规模不断扩大,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,营销手段不断翻新。“美容贷”被整治之后,“1元医美”等营销噱头开始冒头,主要是为了吸纳更多客源上门、促进消费。
三是部分家庭教育观念存缺陷,未能对孩子形成正确引导。2002年末出生的刘涵,参加高中毕业典礼后一口气做了埋线双眼皮、填充耳垂、填充下巴三个医美项目。“除了双眼皮是我自己想做的,填充耳垂和下巴是妈妈和医生的建议。做完后说我是男神,侧颜无敌什么的。”刘涵说。
“颜值即正义”价值观要“整形”
在调研中,不少专家认为,在审美意识尚不健全、价值观尚未完全定型的青少年时期,过早接触医疗美容不合适也不合理,亟待相关部门出手规范,补上制度上的空白。
某三甲医院整复外科负责人表示,他在门诊时劝退过很多未成年人提出的医美要求,最小的只有12岁。可是离开正规医院,那些已经充满执念的孩子甚至父母也会想办法去其他渠道,看不见、统计不到的才最让令人担忧。
专家建议,有关部门对于美容机构在设立时的经营范围要严查,同时开展不定期检查,对于违规“踩线”的超范围经营的场所进行严厉处罚。
“容貌焦虑”已成为一种社会现象,且这种焦虑与压力还愈发在年轻群体中蔓延。部分家庭教育也对此推波助澜,导致孩子认为整容才会变美,美了才有价值,不美的人生就不完整……
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就指出,相当多的整容广告里包含低俗价值观,不仅会影响未成年人的价值观,还有可能引导其付诸实践,需要在监管上形成合力。
中国医师协会整形医师分会名誉会长、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九人民医院副院长李青峰说:“要通过各种媒介让青少年意识到,在自己生理和心理发育成熟之前,与自己的脸‘斗争’,是一个错误的选择,很可能耗掉整个青春。”(来源:新华每日电讯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