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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与烟的故事

新闻作者：吕云峰阅读次数：

父亲抽了大半辈子的烟，因为医生的一句话，戒了。
医生说，老爷子，您眼底黄斑病变得做手术，但是术后可就不能再沾烟了。于是父亲便不再抽烟。母亲有些愤愤然，说我唠叨了半辈子你也没把烟给戒了，医生才一句话，你就不抽了？父亲不语，只是笑了笑。
父亲戒烟后，身体并没有出现太大的不适。之前听闻的那些心率放缓、体重飙升、失眠焦虑、咳嗽多汗等戒烟综合症状，在父亲这儿都显得风轻云淡。父亲身体本来就不太好，抽烟更使雪上加霜，他自己也明白，只是久吸成瘾，实难戒掉。作为家庭成员，我从小被迫吸二手烟，深受其害。长大后只要看到父亲被烟熏黄的手指，就不由得联想起戒烟广告里，那个千疮百孔的肺，整个人便陷入更深的担忧中，尤其患上过敏性鼻炎后，更是对烟深恶痛绝。然而每当母亲因为抽烟问题唠叨父亲时，我反倒不知该帮谁了。因为父亲这辈子除了抽烟没其他嗜好，倘若硬逼着戒掉，总归于心不忍。于是逢年过节还要买条烟孝敬父亲，平时赴宴随礼拿回的喜烟，也会顺手给父亲放过去，潜意识里是希望贵些的烟能把对身体的伤害降到最低。母亲哭笑不得，说你这是在“害”你爸啊！我讪讪地笑着，伸出手去把烟再往父亲那边推一推。反对抽烟不假，但我更希望看到父亲开心的模样。直到父亲的身体出了状况，他自己着急了，医生再一强调，烟，真就给戒掉了。
戒烟后的父亲把情趣爱好都转移到读书看报上。家里的报刊杂志，父亲认认真真读完后，把自认为有用的部分裁剪下来收集在一起，待日后需要时查看。疫情期间父母自觉隔离在家，哪里也去不了又不能时时都看书，父亲便迷上了唱歌。他在屋里边走边唱，从客厅唱进卧室，再从厨房唱到阳台。初以为只是随意哼几句，仔细一听，竟然有歌词有旋律。问母亲，说这段时间父亲一直这样，有时间就边走边唱，都成了家里一道风景线了，至于唱得是啥还真没注意。于是我们娘俩就屏声静气、侧耳细听，结果还是母亲先辨别出来，说好像是《翻身道情》。这歌我真没听过，大概时间太久远了吧，拿出手机上网一查，刚知道个大概的意思，正好父亲又唱过来了：太阳一出来呀，满山红。共产党救咱翻了身呀，哟嗬唉嘿呀……父亲拔直了腰板，和着节拍，甩开双臂，大踏步从母亲和我惊讶的表情里穿过。洋溢在脸上的幸福与自豪，使得这位花甲老人看起来更年轻，更可爱了。我瞬间热泪盈眶，大概是被这位老党员的爱国爱党情怀，以及戒烟后良好的精神状态所感染。
突然的戒烟，让父亲来不及跟他的“老朋友”告别。之后母亲陆续从柜子里面翻出来几盒“藏品”，摆在面前，父亲已经没什么感觉了。于是偶尔有个马高鞍低请人帮忙时，母亲便会拿出一盒表表谢意。更富戏剧性的是，前几日母亲收拾老房子时，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神秘包裹，挂满灰尘静静地躲在岁月的角落里。母亲疑惑地层层打开后，又气又笑，原来是上个世纪的两条挺有名气的香烟，一定是父亲当时不舍得抽，藏着藏着然后就忘了。由于年代太久远，母亲也不敢送人，只好拿回家中。曾经心心念念爱不释手的宝贝，如今穿过历史的云烟再现于眼前，竟也没有在父亲平静的心中搅起太大的波澜，成功戒烟后的父亲已然在精神境界上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。
也许人生最大的成功，不过是在沉浮之间逐渐拥有了安平喜乐的能力，然后诗意地去活这剩下的人生。父亲与烟曾经的种种交集，已成过往，戒烟后的父亲，又开启了一种新的诗书人生。闲看庭前花落，静听雨打窗台。刚戒烟那会儿，曾担心父亲承受不住煎熬，每次去探望时，都会用目光偷偷给父亲把脉，看看气色如何，心情怎样。而今父亲身体硬朗，精神矍铄，还时不时地与母亲逛逛街，参加个活动，写点东西。母亲也不再因为抽烟问题跟父亲起冲突，关系日益融洽。如此岁月静好，人易微笑，心亦不老。生命里所有的晦暗都已留给了过往，父亲的世界从此一片澄清，星河长明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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