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您正在阅读:2017年07月10日 - 第20170710期 - 第3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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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记录当朝所发生的大事,留下历史的痕迹,中国自商代起就设置了专门的官员“作册”,后演化为“史”、“右史”、“左史”、“内史”、“太史”等,统称史官。由他们手中的一枝笔记述事件始末,定夺事非曲直。 历史上的史官地位虽不显贵,但作用却举足轻重。对于君王及独断朝纲的权臣来说,他们就是自己一言一行的评判者、记录者;对于史官而言,福祸得失就在一词一句之间,稍有不慎,便会招来杀身之祸。因此,能否秉持“不虚美、不隐恶”的记史笔法,便成了对史官“依仁游艺”的最大考量。A 春秋肇始,天子失威,天下失序,诸侯攻伐,内患频仍,“弑君三十六,亡国五十二”,正邪不分,黑白难辨,直至“孔子作《春秋》,而乱臣贼子惧”,人心才有所收敛,乱局才有所好转。 一本书何以有如此巨大威力?盖因孔子在《春秋》中,立下了评判正义与非正义的标准,谁要逆潮流而动,挑战其权威,必将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。即便是胆大妄为的乱臣贼子,谁又不忌惮遗臭万年、辱及子孙呢! 周灵王二十四年(前548),齐庄公被大夫崔杼所杀,太史伯秉笔直书:“夏五月乙亥,崔杼弑其君。”崔杼硬让记为“庄公暴病身亡”,太史伯拒绝,被杀。太史伯的两个弟弟仲与叔继任,崔杼又去催逼,皆不从,复被杀。直到太史伯的另一个弟弟季也当了史官,仍不肯妥协,崔杼这才没了辙,任由其据实而记。 孔子创立的“春秋笔法”,文字简短,表面不置可否,而内含褒贬,被史官奉为圭臬。这就容易产生一个问题:一句话往往掩盖了事实的本来面目,极易使人疑窦丛生。 就拿崔杼弑君一事来说,是他大逆不道、有狼子野心?还是齐庄公荒淫无耻、有悖天道,该杀?B 让我们来看史实。 崔杼本是齐国的“四朝元老”,自齐惠公时就以“弱冠”受宠。齐灵公晚年昏愦,“废长立幼”差点酿成祸患,崔杼帮公子光上位,是为齐庄公。 孰料齐庄公是个大淫虫,诸多嫔妃玩够了,又看上了崔杼美丽的妻子棠姜,屡屡与之私通。崔杼发觉自己被戴了绿帽子,发狠拷问妻子,棠姜似有苦衷:“彼挟国君之势以临,非一妇人能拒也!” 盛怒之下,崔杼在自己家射杀了齐庄公,立庄公弟杵臼为君,即齐景公。因拥立有功,景公擢崔杼为右相、庆封为左相。 齐庄公被崔杼射杀后,大夫晏婴“枕公尸而哭,三踊而出。”崔杼与庆封恐天下大乱,乃结盟布告国人曰:“不与崔、庆者死!”晏婴仰天高呼:“婴所不获,唯忠于君利社稷者是从!”拒不肯盟。庆封怒,欲杀晏子,崔杼止之,曰:“忠臣也。舍之。”正是因这了句话,救了晏子,才有了后来的一代名相。 崔杼担任右相两年后,与庆封结怨,其子崔成、崔强在内讧中被庆封所杀,另一子崔明出逃鲁国。崔杼自感孤掌难鸣,自缢而亡。C 春秋时期,最负盛名的史官,除了齐之太史伯,还有晋之董狐,因他遵循礼制,刚正不阿,被誉为“董狐直笔”。 公元前607年,晋国执政、中军元帅赵盾屡屡进谏,劝生性暴虐、喜怒无常的晋灵公体恤百姓、广施仁政,却招来祸端。为了躲避迫害,他仓皇出走,还没走出晋境,晋灵公就被他的族弟赵穿杀死了。 关于这件事,太史令董狐写下了八个字:“秋七月,赵盾弑其君”。赵盾觉得很冤枉,跑出问董狐:“大家都知道先王不是我杀的,你为什么这样写呢?”董狐回答:“你身为执政,避祸逃亡尚未出境,回来后又不治弑君者之罪,难道你不应担当责任吗?” 赵盾觉得董狐的话似乎也有一定道理,便长叹了一声,说:“唉,看来《诗经》上说的‘我因为怀念君王,所以给自己带来悲伤,’要在我身上应验了。” 后来,孔子知道了这件事,他的评价是:“董狐是良史,直笔不讳;赵盾系贤臣,明法曲已,真是可惜。当初,如果他跑得快些,出了晋地,便不再是晋灵公的臣子,就可以不担恶名了。” 孔子是圣人,他的话一字千钧。赵盾就这样以“一步之差”,被僵硬的礼法给套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