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御者的荣耀与耻辱

新闻作者：赵战生阅读次数：

　　御者就是赶马车的人，俗称车把式。夏、商、周乃至先秦时期，马车主要是用来作战的，所以也叫战车，衡量一个国家的军事实力，就看拥有战车多少。直到后来出现了骑兵，战车才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。
　　马车的另一功能，是帝王将相的代步工具，因其主人的显赫身份、地位，也使它成了高高在上的不同凡响之物。因此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，自马车诞生的那一天起，御者就与其生死相依，荣辱与共。
A
　　西周时，嬴姓始祖伯益的第十三世孙名叫造父，他把自己豢养的八匹骏马献给了周穆王，成了天子的御者。
　　周穆王有了宝马神车，心花怒放，四处游乐。一次西行至昆仑山，见到西王母，贪恋美景佳肴，乐不思归。此时，徐国国君徐偃乘机起兵造反，穆王不在其位，王室乱成了一锅粥。
　　坏消息传来，造父急忙驾车日驰千里，使周穆王及时赶回镐京，一举平定了叛乱。造父立了头功，周穆王论功行赏，把赵邑（今山西洪洞北赵城）赐给他作为封地。自此以后，造父的后代便以赵为姓氏。
　　到了周幽王时期，造父的后裔叔带看到幽王荒淫无道，便离开周王室去了晋国，为晋文侯驾驶车马。其后世人才济济，成为晋之公卿世家，史称“去周如晋，赵姓始昌”。赵国的大将赵奢善于用兵，因功劳卓越被赵惠文王封于马服（今河北邯郸西北），称为马服君，死后葬于封邑。其子孙最初以“马服”为姓，后省“服”字，称姓马。
　　周威烈王时，韩、赵、魏三家分晋，赵氏家族实现裂变，一跃而成为战国七雄之一。
　　由御者而成为强国之君，这不仅是一种莫大的荣耀，更是天道对忠诚敬事者的最大肯定与奖赏。
B
　　齐国的相国晏婴是名传天下的智者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，样样出众，堪称人杰。美中不足的是其身材矮小，“长不满六尺”，故后来出使楚国时，被楚王无礼刁难、戏弄，要他从狗洞入城，却被晏婴反唇相讥，弄巧成拙。替晏婴赶车的是一位身高八尺、相貌堂堂的伟男子，他常自命不凡，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。
　　一天，晏婴外出，车马从大街驶过。御者之妻从门缝里，看见丈夫高踞华丽的车盖之下，志得意满，旁若无人。等到丈夫回到家里，她二话不说，收拾东西就要走人。丈夫莫名其妙，追问缘由，妻子说：“你看人家相爷，虽然其貌不扬，却是齐国的大功臣。他坐在车里总是思考着国家大事，神情是那样专注，态度是那样谦恭。而你只不过是个替人赶车的车夫罢了，却洋洋自得，自以为了不起，长久下去，你会有什么出息呢？”
　　听了妻子这话，御者如闻当头棒喝，从此变得谦逊谨慎起来，与之前相比判若两人。晏婴看在眼里，喜在心上，觉得车夫已堪当大任，便推荐他当了大夫。这事就记在《晏子春秋·内篇杂上》一文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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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满招损，谦受益，晏子的车夫知错就改，终成大器。而同在春秋时期当车夫的羊斟，却因斤斤计较个人得失，为泄私愤背信弃义，陷主帅于敌营，落了个千夫所指的“非人”骂名。
    羊斟是宋国执政华元的车夫。《左传·宣公》记载，鲁宣公二年（前607），郑国出兵攻宋，在大棘摆下战场。华元奉宋国国君之命，担任主帅领兵拒敌。
　　战前，华元在军营杀羊犒赏将士，激励三军奋勇杀敌。所有参战人员都分到了一份羊肉，不知什么原因，唯独羊斟没有尝到美味。对此，羊斟耿耿于怀，他对华元说：“你是主帅，今日分羊你说了算；明日打起仗来，由我驾车，一切就得看我的！”
　　第二天刚一交战，羊斟便纵马飞奔，将战车直接赶到了敌军的重重包围之中，华元左冲右突难出，成了郑军的俘虏。
　　战事失利，主帅被擒，这对宋国人来说，真是莫大的耻辱，而对华元来说，更大的痛心还在后头。当他被宋国用战车百乘、良马四百匹赎回时，宋国守城的军民不明就里，向他齐声大喊：“于思于思，弃甲复来！”讥讽他徒有其表，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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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华元含羞忍辱回到府上，质问羊斟：“你为什么要这样，难道是马不听指挥，自己要跑到郑军里去吗？”羊斟却毫不掩饰地说：“不是马要去，是人让去的。”华元弄清了事情的真相，气不打一处来，准备治羊斟的罪。羊斟自知罪孽深重，急忙逃到鲁国去了。
　　羊斟虽然侥幸躲过了惩罚，却永远背负着“非人”的千古骂名。有学者认为，《诗经》里所说的“人之无良”，指的就是羊斟。
        从这件事上，华元不仅看到了人性丑恶的另一面，也认识到了战争是人类相残的罪恶根源，应该要和平不要战争。从此他便游走列国，呼吁召开弭兵大会。
　　公元前579年，在他和向戌的说服下，晋、楚两大强国在宋西门外会盟，订立了互不侵犯，逢灾互救，有乱共戡，共同讨伐不听命国家的盟约，维护了国家之间的和平安宁。三十三年后，为了巩固前盟，向戌再次约合晋、楚，并会合各国在宋结盟，规定除齐、秦两大国外，其他各国要向晋、楚同样朝贡，以平分霸权，减少纷争。
　　如果华元当年不受羊斟之陷，没有“于思”之辱，也许他对战争就没有切肤之痛，也就没有了后来载入史册的“弭兵之会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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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同为御者，为何造父、晏婴的车夫与羊斟的际遇命运反差如此之大？一言蔽之：境界迥异，人品使然。
       造父为天子御辇，淡然自若，不求索取，不图闻达；乍逢惊变，则挺身而出，不畏艰险，勇赴国难，彰显了御者的高尚品格与担当精神，故能无欲而获封邑，并荫及子孙，福祚绵长。
　　晏婴的车夫本是凡夫俗子，胸无大志，不求进取，甚至目中无人，妄自尊大。然而他却能接受批评，幡然悔悟，择善而从，最终立志自新，成为可塑之才。
　　为了一块羊肉，羊斟心怀怨恨，竟视国家安危于不顾，陷主帅于敌包围之中，其所作所为，与通敌叛国何异？其身败名裂，沦为丧家之犬，实乃人格扭曲，咎由自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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